孩子内向，见人不叫
我们和那种喜欢小孩嘴巴甜、热情的长辈相处时，特别难熬，像是急切地想跟孙子拉近距离的婆婆，会委婉地抱怨：“怎么都不叫人？”、“怎么都不会说好听的话？”但对孩子而言，久久见上一面的婆婆，可能比陌生人熟悉一点，怎么样也和日常生活里经常碰面、玩在一起的朋友不一样，总会带著有点不自在的别扭。
偏偏，孩子的堂哥和堂妹，个性都和他极为不同，他们较为外向、奔放，连偶遇的路人跟他们搭讪，回应也是落落大方。这时候，我们家的孩子则是会躲在爸妈的背后，要我们替他回答陌生人突如其来的问题。
孩子小时候，要跟我们一起去参加新的社交聚会、认识新的朋友时，通常我会先给他“行程说明”，告诉他要去哪里？是什么样的场合？会遇到哪些人？这些准备工作，可以帮助他减缓焦虑。不过，我们的大人朋友们还是经常踢到他给的铁板，例如，他们想借由问问题破冰、建立关系时，孩子通常会拒绝直接回答：“你问她（妈妈）。”或是转向我：“妳跟他说。”有些较少接触小孩的大人可能会满脸尴尬、甚至不悦，或搬出没有礼貌的大帽子；但少数几个很有一套的朋友，总能轻松的掌握和孩子互动的节奏。
内向只是特质，没有好坏
在这个讲求表现自己的时代，先生曾经跟我反应过他的担忧，我们难免会有“内向的孩子比较吃亏”的迷思。换个角度欣赏内向的孩子，我们会发现，他们通常也比较谨慎，很多时候，他们处于观察的状态，探索着最适合自己、最自在的位置，因此遇到新的环境、新的人事物时，得花比较多的时间热身。
每种个性都有它的长处和短处，长大的我们，透过了解自己，有时候，能克服个性的盲点，有时候，则是懂得发挥自己擅长的地方，有时候，会因应外在环境调整自己。成长过程中的孩子，需要大人的协助，不是否定或是急着改正他们，而是陪伴他们更加认识自己、肯定自己，看见自己个性的长处。
“不举手”是还没准备好
因应社会环境的改变，现在的小学教育更加地强调培养孩子表达和沟通等基本能力，内向的孩子迎来他在学校里一连串的功课。
学校办亲子日时，我注意到黑板的一角写着小孩的座号和连着的正字记号，孩子跟我说，那是老师用来记录课堂举手发言的表现。他说，老师很鼓励大家问问题、回答问题，以及表达自己的想法，我问：“那你经常举手发言吗？”虽然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，还是想知道孩子怎么看待发言这件事。他安静了几秒后说：“我没有常常举手，我不喜欢『乱讲话』。”
来回讨论后，我更理解他喜欢在有把握的时候举手，那是他觉得舒服的状态。从学校老师的角度，我还是鼓励孩子把课堂发言当作自己的练习，告诉他说得好或不好没那么重要，同时，也让他能感受到妈妈对他的理解和支持。
相信孩子，让他慢慢来
前几个星期，孩子遭遇他的小学生活最大的挑战之一。这学期，孩子的学校要举办说故事比赛，他们先开始课堂上台练习、进行初选，再由大家票选出代表班级参赛的同学。孩子如受酷刑地带回这项他心目中十分艰钜的任务，他自己选了故事、拒绝我们协助，也不接受在家事前练习的提议。
第一次，在班上练习的那天，回到家他有点沮丧地说：“我今天在学校说故事的时候哭了…。”在我还想着要怎么安慰和鼓励，他又接着说：“不过，那个谁谁谁、谁谁谁，还有谁谁谁……，也哭了。”有“同伴”这件事情让他对这天在学校发生的事稍稍释怀。小孩调适挫折和安慰自己的能力，也远远超过我们大人的预期。
第二次，几天前，孩子放学一进门，就大声宣布：“我今天说完故事了！”声音里，带着无限的喜悦。跟大人充分社会化后的爱惜脸皮不一样，他又接着说：“我这次没有哭喔！”对于内向的孩子而言，站在讲台上、接受二十多双眼睛的注目，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，除了要培养公开说话的勇气，还要说服内心那个不享受舞台和镁光灯的自己。
我在大学教书，在台前说话是工作日常，不少时候还要四处演讲、跟陌生人互动，我常跟学生坦白，其实我是个内向又爱说话的人，他们对这个“真相”总会感到吃惊。或许是作为一个内向人的成长经验，面对孩子的种种别扭和不自在时，我特别感同身受，自然也就不想特别督促他要有所改变，反而能在过程中看到孩子拥有的，内向的力量。